日頭早已上了三竿，羅依郡主早在別院外候得不耐煩了，而別院中的二人才緩緩起身。

經過昨夜，唐原與蕭棠早就商議已定，既然這西蕃郡主有求於裕王府，那大可好好利用一番。於是唐原早上再見到郡主時，早已換了份心境，歡迎的成分倒多了些，語氣間也客氣許多。

“不知蕭棠哥哥想要什麽？只要裕王府開出價來，我西蕃王府什麽都有！”羅依倒很爽快，直接開門見山，唐原也再次見識到了這位郡主的豁達和西蕃王的寵溺。

蕭棠屏退了左右，單刀直入地問：“本王想知道，數年前，鎮南大將軍滅門一案，西蕃王在其中都做了什麽？”

羅依驚退了兩步，好不容易穩住身形。她本就想到蕭棠既然開口那必然不會是好予的東西，沒想到他什麽都不要，竟然要問這個？他都知道些什麽？他又是怎麽知道西蕃王府在其中也動過手腳？

“本王早就收到線報，哈薩德當年起兵謀反之事，本就是一個局，目的就是要把鎮南大將軍陷在西蕃，只是今日再次確認哈薩德是否誠心歸順，才有此一問。”蕭棠娓娓道來，“和你們串通陷害大將軍的，就是萬貴妃。你招或不招，就看你誠意如何。”

羅依咬緊下唇，半晌點點頭：“確實如蕭棠哥哥所言。當年父王是受了萬貴妃的慫恿才有此愚蠢舉動，還請皇帝不要因此削去父王的爵位，我們也只是受人指使。”

蕭棠點了點頭：“萬貴妃當日指示你們西蕃軍浴血擋住裘末風的回城路，一邊又派人壓下兵部的十八道聖旨，其心當誅。可是空口無憑，本王如何讓皇兄相信西蕃王只是他人的棋子呢？”

羅依連忙回道：“我有萬貴妃的親筆書信和信物可證！”

蕭棠笑了：“好，既如此，兆騫本王就不強留了，他的來去自由，你只需勸得他留下，本王就不再過問。”

羅依大喜，謝過蕭棠後匆忙就去院中尋找心上人去了。

唐原由始至終都未說話，她只覺蕭棠的手段實在是高，如此都能誆出這麽隱秘的大事。想起昨夜二人在床上的計議，更覺蕭棠判斷之精準——“你父親一案既是在征戰途中起的□□，那必然與西蕃戰脫不了幹系。明日只需言語間試探羅依，以她的個性，一定會供出幕後主謀。無非就皇後或是萬貴妃，本王無論誆她哪一個，都有一半的勝算。”

接下來，羅依既得所愛，受降儀式也自然進展順利，西蕃一事竟然以兆騫入贅西蕃王府收場，如此的解決方式也是唐原始料未及的。萬貴妃與兵部勾結罪證到手，唐原一行人也就啟程回京。

“怎麽如此悶悶不樂？”蕭棠在馬車裏用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挑玩著唐原的頭發絲，現金既然已有人見過唐原真面目，她也就不再化著褐黃的裝扮，以真容示人了。

“你在西蕃現身一事，不怕傳回京城嗎？”唐原這兩日一直憂心忡忡這件事。

蕭棠直起身子，早就知道她一直在擔憂，終於是時候好好說說了：“黎兒，我們此次回京最重要的是做什麽？”

唐原難得見到他這麽正經認真的模樣，就也端正起來：“交了差後，揭穿萬貴妃的陰謀，給父親平反。”

蕭棠點點頭：“既如此，兩相權衡，皇兄就不會治本王的重罪，只需本王再適時地示弱，出京護妻一事，便容易遮掩過去。所以你不必擔心。”

唐原點點頭：“還有皇後那處……”

“這才是本王要與你商量的另一件事，”蕭棠笑了笑，“不止皇後，連國師與我們都是無法共存，黎兒可有什麽想法？”

唐原沈思了許久，她其實最大的任務倒是找機會抓住國師驗一驗這個異變源，而今看來，如果萬貴妃的勢力是在兵部和西蕃，那當初郊外派國師出手的，或許就是皇後，皇後與丞相的事情倒是好算計，這個國師嘛……他的弱點又在哪裏呢？以皇帝如此寵信他的樣子，想必國師在宮中要更難抓住吧？

“沒有。”唐原想了許久仍是沒有什麽頭緒，“你覺得這個國師，他弱點在哪裏呢？”

蕭棠神秘地眨了眨眼：“天意難測，也許根本不需我們操心。”

天意難測？唐原一頭霧水。若說這個世界有什麽天意，那無非是創世部那群人搞出來的，哪有什麽天意難測，都是一些設定好的系統運算罷了。唐原想了想，不如回去幹起老本行，看看卦象是怎麽說的，說不定有什麽對付國師的啟示。

“什麽，順其自然？”當晚唐原趁蕭棠入睡後就占了一卦，沒想到竟然出了個如此沒用的卦象，“順其自然……這是讓我不要對付他？這怎麽說啊？”

唐原看得一頭霧水，卻也實在沒用更好的法子，只好默默地先把此事擱置下去，籌劃起了如何扳倒萬貴妃和皇後的事情。

車隊很快就入了京城，唐原和蕭棠收拾妥當後，也不等宮中召喚，主動請求面聖。同時，由二人籌劃的一場局也慢慢鋪張開來。

“這麽說，裕王妃倒是把頭兩件事完成得極好。”太後也坐在一旁聽著，此刻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唐原。

“這汀州府的胡尹和李厲真是膽大包天，可有押解回京？”皇帝看完唐原的奏折，氣得七竅生煙，“把他們押上殿來！朕遠在京城日日操心災民和叛亂，他們倒好，膽敢將往年的賑災銀全數私吞，逼百姓為叛逆！”

坐一邊的皇後看上去正襟危坐，而萬貴妃正要開口說什麽，唐原就搶在之前開了口：“啟稟皇上，妾身於西蕃回來，卻得了件比汀州府更膽大包天的消息。”

“噢？”皇帝怒氣未消，此刻聽聞更有甚者，一下子火氣更大了。

唐原以眼神示意，崔公公連忙從她手上接過一個小方盒，為皇帝遞了上去。

方盒中自然裝的是萬貴妃串謀兵部和西蕃王的字條，還有哈薩德提供的二人書信往來記錄和信物。

皇帝一比對，立刻認出萬貴妃的字跡，當庭大怒起來：“萬貴妃！給朕跪下！你來解釋解釋！解釋解釋！”隨即將書信和信物擲到萬貴妃臉上。

平日裏裝出溫柔賢淑、乖巧可人的萬貴妃此時面無人色無可辯解。待想說兩句，唐原呈上的證物與證詞句句屬實，沒一樣不是自己下的命令，她軟倒在禦前，抖著身子竟說不出一句話。

“陷害忠良乃是大罪！私扣聖旨更是欺君罔上！來啊！給我扒去她的朝服立刻收監！另外派人去兵部，把兵部侍郎給朕押過來！不，別押過來了，朕不想見他！直接下獄！”皇帝氣得站了起來，手舞著臉漲紅著。

皇後與萬貴妃相鬥多年，此刻見對頭一夕倒臺，臉上露出遮掩不住的得意。而其餘眾人見證據確鑿，更是不會出口相護。

“慢著！啟稟皇上，”所有人都沒料到，此刻唐原竟然站了出來，“萬貴妃區區一介妃嬪，兵部侍郎一介三品小官，如何有膽量謀害當朝大將軍？想必定有人在後指使，若萬貴妃肯供出此主謀人，或是能提供線索，想來皇上也會對您和二皇子從輕發落。”

眾臣雖不言語，心下大駭，誰人不知這個萬貴妃就是因為想扶自己的二皇子登位，才狗膽包天和兵部侍郎合謀，今日裕王妃又扯道尚有主謀？這二皇子不提也罷，提了恐怕更激起萬貴妃的求生欲，為了兒子她該不會隨便攀咬上一人吧？此刻皇帝正在氣頭上，恐怕萬貴妃指認誰他都信！

唐原一句話確實提醒了萬貴妃，她冰寒如水的目光射向皇後，嘴裏吐出大家都想不到的一句話：“是丞相，丞相指使的我！”

皇帝的瞳孔一縮，皇後驚得掉了手裏的手帕，見皇帝看了過來，連忙掩飾自己緊張的神情。

好你個萬貴妃，死都要拉著本宮墊背嗎！皇後緊緊攥著朝服一角，狠狠地盯著禦前跪著的那個女人。

皇上的眼睛緊緊地瞇成了一條縫：“今日之事，這個殿上所有人都不許走漏任何風聲。來啊，把萬貴妃先關下去宗人府聽候發落。”

皇帝拂袖走後，殿上此時只剩太後、皇後、崔公公、大學士、吏部、禮部和兵部幾個大臣，以及唐原幾人。

太後也走後，唐原的眼睛瞟到皇後的手攢成了拳頭，心下暗喜，這個皇後果然上鉤了。

回到裕王府中，唐原興奮地第一時間找到了在院內懶洋洋曬日頭的蕭棠。

“蕭棠！皇上果然沒問你離開京城的事，皇後也成功上鉤了！”

蕭棠笑著攬住唐原：“先別高興得太早。皇後固然是蠢貨一枚，她背後可有高人，不可掉以輕心。”

唐原眼見一樁心事即將成功，抑制不住地得意：“接下來，就只要捉到他倆私通的證據，想來不成問題。”

蕭棠摸著她的頭發問：“今日殿上，可見到了國師？”

唐原皺起了眉頭：“那倒沒有，這個國師真是好生奇怪，今日這麽大的場面，他竟然也不露臉。而且，今日若我沒交出萬貴妃的罪證，不正是將我倆入罪的好時機嗎？”

蕭棠沈默半晌：“國師這邊，只能靜觀其變了。本王也沒看透他現下究竟想做什麽。”

“行了別擔心了，我先去安排一下。”唐原捧起蕭棠的臉，在他唇上輕啄一下，又忙乎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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